“自投罗网?”魏暎却笑开了,将眼盯住常嬷嬷,“这是我的命,与你无关!”
说着声音抬高了一些:“嬷嬷,我最后再说一次,不要去动谢芸,否则,别怪我不念旧情!”
说完闭上双眼,有些疲惫,“嬷嬷想要做的那些事,谢芸她根本做不了,嬷嬷又何必强人所难呢?”
常嬷嬷眼睛有些湿润,“阿暎,你是我奶大的,我能不疼你么?我虽一心想的是报仇,但是我,并不想让你为你送命。此次的刺杀计划眼看不成,燕国的士兵迟早会查到你身上,我们此时将那谢芸抛出去,天下人都会以为你已死,等我们逃出去,便再行计划不好么?来日方长啊!”
魏暎手上掂着长鞭,并没有睁开眼,却很是坚定地重复着:“我说了,不要去动谢芸,她与此事无关。”
“她怎么无关?”常嬷嬷不死心,“她明明是你的……”
“住口!”魏暎猛然睁开眼盯着常嬷嬷,“等我死了,你再来说你这些阴谋诡计吧!”
二人可以说是不欢而散。魏暎心知,常嬷嬷心心念念十来年的事,要让她放弃,完全不可能。
她养自己长大,对自己尚是这般,对待谢芸,更是可想而知。
谢芸若是落入她手中,简直便和只蚂蚁一般。更何况,她还对此一无所知。
魏暎暗暗思索着,拿定了主意,天还未亮,便悄然离去。
常嬷嬷也并未睡熟,听到魏暎离去的声音,重重地朝树干锤去,树叶簌簌直响,惊醒了分散开休息的其他人。
面对众人的询问,常嬷嬷便模糊地支吾过去。孩子再不听话,那也是自家的,可不能让些外人看笑话。
魏暎并未到别处,她是来找谢芸了。
到了晚间,谢芸回到房中时,惊觉房中早已有人,正是魏暎。
魏暎正甩着鞭子斜倚在榻上,笑看着刚进房来的谢芸。
谢芸从初时的大惊,待看清是魏暎后,才放下心来,坐在一边,很是亲热地问:“阿暎,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过来了?你在洛阳有没有看到我哥哥?”
魏暎坐直身子,点点头:“见过了,他应该这几日便会回来。”
谢芸将手合十,口中先胡乱祝祷了一句后才说:“太好了!这一趟洛阳之行,我便一直提心吊胆的,回来了便好。这样我们便可早日回家。”
然后便又想起了之前的问题,“阿暎,你这回过来是又要办事么?”
魏暎摇了摇手中的长鞭,说:“不,我是为你而来。”
谢芸有些惊奇地望着魏暎,不明所以。
魏暎继续说道:“我的奶嬷嬷,你已经见过了吧。”
谢芸点点头,想起了那个奇怪的常嬷嬷,皱着眉说:“那个嬷嬷,有些奇怪。她说……”
后面的话,谢芸不知要怎么说出口。
她也不知常嬷嬷说的事,魏暎知不知道,如果不知,自己此时贸然说了,会不会给魏暎无端带来麻烦?
可她若知道……谢芸将视线投向魏暎。
魏暎依然是一身红衣,手中握着长鞭,实在潇洒。
遥想魏暎红衣长鞭,策马奔驰的景象,那是谢芸梦中的生活,可望而不可及。
想象着这样的画面,谢芸是羡慕魏暎的,如果她们真是姐妹,是不是说明,她也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呢?
谢芸垂下头,不,自知之明,自己还是有的。
别说魏暎那样的武功了,便是那骑术,她也有些勉强。
魏暎那样的肆意生活,她虽心向往之,却完全做不到。
那是另一种人生,她的开始已经注定了,她过不了那样的生活。
谢芸低着头,便没有注意到魏暎也在打量着她。
一身月白色的襦裙,素雅依然。
一举一动,皆有规制。
但谢芸并不像寻常的娘子那样,如竹简刻画一般死板,她是活生生的。
那是幼年时随着谢四老爷大江南北的游历带来的,是见识带来的眼界与自信,是长辈的关爱带来的温暖。
和自己不一样,魏暎用挽在腕上的长鞭,点了点自己的脸颊。
两人容貌虽然相似,但认识的人,决不会认错。
魏暎从未体验过谢芸那样的生活。
如果自己从小长在世家大族,按世家大族最标准的淑女教育长大,自己会不会也如谢芸那般呢?
不,那也不一样吧,首先,得先有个如谢四老爷那样的长辈才行。
唉,谢四老爷那样的人,可遇而不可求啊!
不过,即使这样,自己还是会觉得拘束吧。
魏暎也摇摇头,光想想,便觉得不适合自己。
两人抬起头,看向对方,目光正好撞在一处,二人便相视一笑。
魏暎还在犹豫着怎么开口,谢芸便说:“阿暎,你有话便直说吧。我想听。”
“你知道,我叫魏暎。”魏暎找着思路,“其实我并不是姓魏,魏只我的国姓。”
谢芸有些疑惑,魏暎继续说:“魏国,在十五年前,已经亡国了。”
谢芸眼睛转了转,头脑中灵光闪现。
十五年前,十五年前,那是谥号为武悼天王的冉闵的魏国!
自秦汉以来,从未有大臣因亡国而死的,那开端,便是自冉闵的魏国而始!1
谢芸睁着大眼睛,迟疑地问:“那你……”
“我的魏国人,我从一出生,唯一的目的便是报此国仇家恨。”
“我也不瞒你,想来你也有所猜测。”
“你是我的双生妹妹,我们出生不久,便是国亡城破,我被乳母带走,而你,有幸被谢四老爷收养。”
谢芸有些摇摇欲坠,“我,我……”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。
“我告诉你这些,是因为,我觉得,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。但是,我并不是要把你拉到我这里来。这些是天意,天意注定,你要走不一样的道路。不用练武、报仇,这样很好。”
“我一直认为,什么国仇家恨,难道杀了一两个人,便能解决了么?”
“不!在此乱世,杀一两个人,根本无济于世!国破家亡,也并不是一两个人能造成的。”